实录。

晚上十点，宾馆电话响起。

“先生您好，请问需要服务吗？”

“服务——什么服务？”

“就是特殊服务。”

“你们这儿安全吗？”

“绝对安全，我们跟宾馆有合作关系。您可以挂房费，我给您开发票。”

“哦，多少钱？”

“快餐二百，套餐四百。”

“谢谢！今晚有事儿，明晚吧！”

一想起《皮肤病学》教材上迁延不愈的病例、色彩斑斓的图片，我即使有心，也无胆量。

后来，我认识了Q君，他三十多岁，中分头，白皮鞋，看上去就像中学语文老师。听哥们儿说，他是性交易中介商——通俗讲就是“拉皮条的”。

不开玩笑，我支持性交易合法化，认为东莞没必要以被称为“性都”为耻。不偷不抢，诚实劳动，当小姐比考公务员、抢纳税人高尚多了。

因为是初次见面，第一箱啤酒喝完以前，大家还在谈“唱红打黑”。“再来一箱！”接着进入正题。

“你们知道怎样才能享受到物美价廉的服务吗？”

我们几个都竖起了耳朵。

“物美很简单：一般来说，我们会先派姿色较差的去你房间。你看了如果不满意，我们就会换更好的，因为连看两个都不满意的话，很多人会放弃。”

“价廉要复杂一点儿：我们不会在电话里讲价，因为讲价的缺乏诚意，没必要浪费时间。而且，这会给记账和分成带来麻烦。是这样的，如果你在电话里说要快餐，小姐进来后往往会劝你要套餐，这时她们会主动打折，因为增加的钱我们不抽成。”

有人问：“那你们会在事后打电话给客人，问他要的是快餐还是套餐吗——这样可以多抽成啊？”

Q君答：“以前我们尝试过电话回访，一问客人是否满意，二问服务种类和价格。后来都放弃了，原因说来可笑，越是‘不行’的客人，越不好意思说不满意。另外，我们也很难监控服务种类和服务。我们只知道小姐的服务时间，快餐可能比套餐时间还长。小姐可以和客人串通，用打折和热情服务换保密。客人不敢告密，尤其是外地人，害怕遭到小姐报复。即使客人告密，我们也没法处罚小姐，一面之辞不足为凭，还容易引起内部不和。”

“后来，我们也意识到，我们跟小姐不是竞争关系，而是合作关系。如果我们要在事后问服务种类和价格，小姐就会要求我们降低对快餐的抽成比例，否则不干。这么说吧，客人掏的钱，总体上小姐和我们是按比例分的。这比例取决于行情，扫黄越厉害，小姐拿的比例越小，因为我们需要拿更多的钱去打点。”

“客人掏的钱越多，小姐和我们挣得越多。所以，我们希望小姐努力推销套餐。而且，小姐不傻，她们会让大方的客人出全价，给小气的打折。”

“还有一点：快餐的话，小姐是被动的；套餐的话，小姐是主动的。为自己挣钱，小姐会更努力，这有利于吸引回头客，对我们也是好事。”

这就是真实世界里的经济学：原理是死的，但约束条件是活的。“三人行必有我师焉”，Q君一席话，让我看到了合约结构、区别定价、交费费用、质量管理……